胜春朝｜衔尾
『时间』2022/1/27/06：00
上一个开端:@清客
下一个开端:@沉迷冷cp的咸鱼箫
0
李诗情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爆炸的炽热太过真实，以至于她的后脑勺和前额也变得灼烧难忍。
这是她第三次，从那个古怪的梦中醒来。
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小哥，看到她惊慌失措的神色后连忙询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诗情胡乱抹了一下脸，湿漉漉的竟然全是泪水。
眼镜小哥慌慌忙忙打开自己的背包，不小心用胳膊肘碰到了李诗情。小哥忙连声道歉，把面巾递给她，“擦擦吧。”
“谢……”李诗情脸色一变，那该死的卡农声追魂一样响起。
她前两次就是在这手机铃声后，被爆炸夺走了意识。
那么，接下来——
李诗情下意识护住了头部。眼镜小哥不明所以，有些急切地询问:“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
“砰!”
热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整个公交汽车，李诗情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她视野中最后一个画面，是眼镜小哥香她伸出的手，似乎想要拥她入怀，又好似想把她从这不断下坠中拉出来。
没用的。
李诗情重重栽倒在地面上，内心一片荒芜。
人，或许是一种低贱的可怜虫，明明才是第三次被爆炸席卷，她居然仿佛已经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磨炼般，平静而悲哀的接受了这一切。
或许她可以尝试改变结局。
然而，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为什么……
视线逐渐迷离，她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1
李诗情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能瞬间接纳了荒诞的时间回溯。她面色平静地巡视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在身边的眼镜小哥身上。没有了她的惊扰，对方正闭目养神，修长的手指在腿上的背包上轻点，似乎在打着什么节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1，3，4，5。
李诗情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居然耐心数出了那重复的节拍，纵然它似乎毫无意义。
她灵机一动，抓起那只手，“色狼，抓色狼啊!司机师傅我要下车!”
那个小哥被她拉扯下了车，为了报答他上次伸出的援手。
对方愠怒地剜了她一眼，又一次坐上了出租车，绝尘而去。
可，为什么要说又？
还没等李诗情思考清楚，一辆摩托车将她撞了出去。
2.
“所以说，你一直在经历着循环?”病床前这个和蔼的中年男子是个警察，名字叫张成。他含笑听完了李诗情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询问道，“那你经历了几次循环?又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事情?”
“三次，不对……四次。第一次和第二次我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爆炸了，第三次我假装心脏病……嘶，头好痛，不对，是我崩溃地哭了，不对……”
无数陌生的记忆朝李诗情涌来，仿佛无数个影子在她脑中炸开，“李诗情”们或悲或怒，在公交车上无力挣扎着，却被“命运”那双无情的大手揉捏成球，然后沉寂于一声爆炸。
李诗情从梦魇中惊醒时，早已大汗淋漓。她苦笑道:“或许我还需要一个检查。”
3.
李诗情冷眼看着肖鹤云像她前几次一样苦苦挣扎，像一只飞虫，落在了严丝合缝的蜘蛛网中，被牢牢收紧于那必死的宿命中。
可，肖鹤云比她更加聪明。他说，他们如果能够救下全车人，或许就能从循环中“通关”。
凭借着二人越来越默契的配合，他们竟逐渐一步步接近了目标，哪怕对面是持刀的疯女人加公交车司机这种噩梦难度的对手。
这一次……终于结束了么。
李诗情望着被控制的王兴德夫妇，长吁了一口气。
老张和江枫从沿江东路站乔装上车，和车上人一起智取，制服了司机和那个女疯子。最后的最后，江枫和老张正给他们带上手铐，而李诗情瘫软在椅子上大喘气，肖鹤云正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红色塑料袋发呆。
尾随在身后的警车已经将停下的公交车团团围住，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砰!”
痛苦却又熟悉的热浪席卷了李诗情的全身，等她大口喘着气缓过神来时，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4.
“为什么？”李诗情有些歇斯底里，她再怎么说也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又能经得起几次人性的拷问。
那个位置，拉下高压锅气阀的人，能且只能是肖鹤云。
李诗情发了疯似的捶打着肖鹤云的肩膀，也顾不得这种情景会不会引起陶映红的警觉。
“我……”肖鹤云艰难出声，还没说几个字，刺目的猩红喷溅眼前的人儿一身，口中弥漫着化不开的铁锈味。
自从上上次时间不往前推移后，或者说，自从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和谐处时，每次循环开始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劲。
李诗情几乎哭了出来，她忙娴熟地从肖鹤云包里掏出卫生纸，为对方擦拭嘴角的血污。
“小伙子，你要不要紧呀？”发出问询的是那个各种药物都有的热心大妈。
站着的直播一哥也悄悄将镜头对准了他们，“大妹子，你男朋友这是有什么疾病么，怎么你刚刚一打他就吐血了?要不要司机先改道送你们去医院。”
“不要!”
“不用!”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反驳道，然后肖鹤云虚弱地笑了一下，“鼻血罢了，我和女朋友下一站就下车。”
5.
他们下车时，和卢迪擦肩而过。李诗情本能地想拉他和他们两人一起下车，最后却只是心神俱疲地被肖鹤云搂在怀中，发不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天桥上，李诗情忍不住再次追问。
肖鹤云盯着前面不远处拐角，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他看了一眼表，13:42分。
“你知道对于一个玩家，玩游戏最重要的是什么么？”他逡巡着周围，今天是工作日，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所以路上没有什么行人。
可他分明记得，上几次循环中，有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长发女子正倚在路灯杆，像是在等什么人。
“是什么？”李诗情的脑子依旧一团浆糊，哪怕再过几个小时，她也无法来自最信任之人的背刺。
哪怕她已经在司机叔叔身上尝过了辜负的滋味。
可李诗情心中却觉得，肖鹤云不应如此。
哪怕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坚信。
肖鹤云勾起一个凉薄的微笑:“那就是满成就通关。”
“可……”李诗情皱起秀眉，“这不是游戏。公交车上，那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
爆炸恰如其分的响起，肖鹤云甚至没有给远方的火光分去一个眼神，他的眼落在黑衣女子应在的位置上，好看的剑眉蹙成一团。
他确信，之前的循环中，那个黑衣女子此时正站在那里举着手机对着远处的火光拍照。
存在随机NPC么？
“肖鹤云!”李诗情无能感油然而生，夹杂着被背叛的愤怒和委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正如你之前劝我的那样，我想利用循环寻找暴富的机遇，之后，再结束这个游戏。”
“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我是。我杀过人，那次循环中的鱼头男说得没错，我是个冷漠暴力的游戏策划师罢了。”
“我不信!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发现……”
“信不信由你。没我的帮助，你大可以尝试一个人去通关，或许还加上我的干扰。或者，帮助我实现我的想法，之后再合力结束这场游戏。”肖鹤云急声阻止了李诗情的话，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衰败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不想，把李诗情也拖下水。
……
李诗情沉默了良久，才红着眼道:“好。”
6
肖鹤云带着李诗情一起去了市中心。他把李诗情安置在一旁的咖啡店，还贴心地为她点开了一部电影，然后才去找朋友和投资人洽谈。
分歧还在于血腥暴力，投资人希望工作室能删光暴力镜头，尽快发行上市。
朋友捏了捏眉头，觉得接下来几小时又要就此争论不休。没想到肖鹤云应答:“好。那请问徐总，删减的镜头用什么来代替好呢？”
投资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洽谈那么容易，“这些细节就不用问我了。”
肖鹤云点了点头，“目前，通常有三种处理方法，第一种是将镜头黑白化，第二种是将英雄背景设置为游乐园，第三种是将血液变成其他颜色，因为这些改动方案与合同有所牵涉，还需要您确认一下。”
投资人沉默了一会，“那就第一种吧。”
“那游戏发行后，徐总想和哪家代理商合作呢？易网游戏还是提米游戏？”
“这……到时候看上线时的效果再讨论吧。”
肖鹤云却异常执着，“这关系到游戏的生命周期，还是未雨绸缪比较好。徐总是资深投资人，对于这些公司的优劣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不知能否赐教一二。”
一阵卡壳般沉默后，投资人叹了口气，开始侃侃而谈。
听到一半，肖鹤云突然打断，“徐总，其实我今天来的路上差点出了车祸。”
朋友似乎如梦初醒，“肖鹤云，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直胡言乱语的。”
“我需要休息一下，先失陪了。”肖鹤云站起身来，拍了拍朋友的肩，“以你的性子，刚才没有为投资人解围，而是和我一起听他的分析，我很意外。”
之后，便扬长而去。
可他的心却远没有表面洒脱。如他所料，这个构建的世界也存在着类似“算力”的东西，他和李诗情以及公交车上的乘客司机面对每种情况做出的选择都完全符合人设，而张成江枫那些警察反应就略显机械，却依旧挑不出错处，而像投资者和他朋友这种边缘人物，刚才不专业的程度可以称得上“ooc”了。
肖鹤云苦涩地笑了一下。经过这么多次和卢迪的相处，他也学会了不少cosplay的术语。
没想到，那个不靠谱的家伙真的勘破了天机。
7
“《蝴蝶效应》好看么？”肖鹤云心情大好，哪怕李诗情和警察同时出现，也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李诗情摇了摇头。
蝴蝶效应她曾经看过，里面的男主通过日记本一次次回到过去，希望能获得一个完美结局，可惜越做越错，最后选择在出生前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她不明白，肖鹤云为什么会为她挑选一部这样消极的影片。明明她们正一点点将结局变得更好，才不是徒劳无功!
李诗情看了几分钟就再也没心情看下去，反而挑挑拣拣看起了最近大火的剧集。“我之前看过，现在在补《西部世界》。”
肖鹤云听说过这个剧，未来的人构建了一个巨大的西部牛仔主题的乐园，里面的仿真人按照着给定的指令进行表现和生活。
他猛然一凌，囿于职业思维，他只把这个虚构的世界归因于游戏，认为世界被爆炸条件触发“刷新”，却没想过其他可能性。
她总是能想到自己所忽略的地方。可肖鹤云已经打定主意不让李诗情参与进来，于是只是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配合完警察调查，肖鹤云带李诗情去了影咖。不同于李诗情的忧心忡忡，肖鹤云吃着薯条喝着可乐从黑客帝国看到盗梦空间，甚至倍速去补两季的西部世界。
李诗情若有所思，想为肖鹤云这诡异的行为合理化，刚张口就被塞了一个薯条，“人生得意须尽欢。”
李诗情被噎到，肖鹤云却揶揄地笑出了声。李诗情狠狠剜了他一眼，亏她刚才有一瞬间觉得肖鹤云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发现，现在看来，因为多次爆炸导致的精神变态更有可能。
肖鹤云摊了摊手，他也很无辜好吧，可李诗情双腮圆圆的，像极了一只气鼓鼓的小仓鼠，着实可爱极了。
千言万语压在舌尖，直到李诗情昏昏睡去，眼前依旧是肖鹤云专注于影片的那张脸。
8.
李诗情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如春水无痕，她再次从摇摇晃晃的车上醒来时，只剩下了梦中肖鹤云那双哀伤的眼睛。
这次的肖鹤云异常安静，正用餐巾纸认认真真叠着千纸鹤。看到靠在他肩上的李诗情醒来时，戴眼镜的大男孩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他将千纸鹤都塞到李诗情怀里，“我们恋爱吧。”
“什么？”李诗情被那个笑容晃了眼，好似上一次阴鸷的肖鹤云只是一个噩梦。
“睡着了就会回到起点，我哪怕再厉害，也不可能用半天的时间成为游戏大鳄。所以，美丽的李诗情小姐，和我约会吧。”
恰逢公交车到站，还没等车停稳，肖鹤云就扯着李诗情的手冲了出去。也不知道沿路跑了多久，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望着有些狼狈的对方，忍不住开怀大笑。
一时间他们忘记了循环，那由于跑步而躁动不安的心，似乎赋予了其他青春的意义。
“我可以吻你么？”肖鹤云附耳呢喃道，李诗情微微愣神，对方便凑近了嘴角。
有传说，如果一个女孩站在桷寄生下，你就可以吻她。这里没有什么浪漫的植物，只有一棵合抱的古树，垂下依依惜别的柳丝，似在见证这段奇幻的爱情。
之后，肖鹤云提议出省玩。
杭州断桥。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能泛舟赏西湖夜景，然后望着雷峰塔相依而眠。
可，事不如人愿。警察在高速入口拦住了他们，在上一站下车又仓皇出逃的他们有太多嫌疑。
肖鹤云却没十分沮丧，十分顺从地跟着老张回到了熟悉的警局。
想必循环这个游戏地图场景只有嘉林市区那么大，他们无论如何都会被限制在内。
警局内职员匆匆，肖鹤云扫了一眼，居然发现多了一两个陌生的新面孔。在角落里被调查的黑衣女子，似乎和之前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肖鹤云，我知道你为什么开心了。”沉默了一路的李诗情突然出声，“因为你没有杀人，从来没有。”
肖鹤云大惊失色，他诧异于李诗情的敏锐。不过一瞬间就恍然大悟，前几次循环她都是他的主心骨，又怎会是一直被浮云遮眼的平庸之辈。
“你最喜欢看那部电影？”肖鹤云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西部世界》”
“《西部世界》”
二人异口同声，然后在周围人看神经病的眼光中各自轻车熟路走进了小黑屋。
9
这次的梦格外异常。肖鹤云脑中闪过一次次循环的记忆碎片，他似乎在迷雾中闯进过一个工厂，里面有很多个房间，他推开第一个房间大门，传送带上堆满了崭新的公交车，像一个个庞大的回旋寿司。
“肖鹤云？肖鹤云？”
耳边传来呼喊，肖鹤云用力撑开了犹如千斤坠的眼皮。
“你感觉怎么样?”肖鹤云强忍着全身快要撕裂开来的痛觉，假装若无其事地询问李诗情。
李诗情有些纳罕，“什么感觉?”
还好。肖鹤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原因，李诗情是比他更加特殊的存在。
或许……倘若之后的循环他不在了，李诗情也能一步步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李诗情不知肖鹤云所想，有些急迫地问道，“证据？”
肖鹤云却摇了摇头，“看来要想出省约会，必须要避开警方的监控。”他着重强调了监控二字，意有所指。
虽然不知他们出于哪种虚假的世界，但是尽量不触及敏感话题总是好的。
李诗情恍然大悟，“到站后我们分头行动。”
他们按照计划行事，肖鹤云闲庭信步，似乎在寻找些什么。过了一会，他给李诗情发短信“我好像在路上丢了什么东西，你留意一下绿化带。”
肖鹤云已经查看过四周，整条路上除了他们没什么行人，现在再来布局已经来不及了……除非，是那种敲两行代码就能解决的虚拟世界。
李诗情有些蒙圈，但还是照做。直到她在一棵柳树下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皱巴巴的千纸鹤，全身的血液顿时凉透了。
这是肖鹤云上次循环时叠的千纸鹤，如今却好似一起逆了时空，出现在她的面前。
又或者说，所谓循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世界开始崩塌，天空变成血红，冰冷的机器音响彻嘉林市:“警报，开端子程序出现故障，故障代码00404，故障内容为新型AI-001错误思想达到阈值，请相关工作人员及时处理，进行初始化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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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诗情，这是我第三次在即将爆炸的公交车上醒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必须要快点结束这一切，从这压抑的世界里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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